小段子+小梗

  阿怀宁  

【嬴光嬴】其实褚嬴是个守护神

97-03年褚嬴带娃日记

 

9岁的时光不会想到,

褚大人一直在偷偷地跟着他。

彼时他刚刚拿了围棋比赛第一的奖又莫名其妙突然不下棋了,考试考过几次第一之后期末交白卷变成了全班倒数第一。

被没收了零花钱,也被同学们瞧不起。江雪明不计前嫌地给他借钱,他很有骨气地推拒了。吴迪找他下棋他也推了。

白川老师来家里问过,妈妈爷爷也没少提过,时光只说下棋不好玩,坚决不下了,下棋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小孩把南梁围棋第一人的秘密吞在心里,南梁围棋第一人把不能下棋的苦涩咽进胃里,两个人共享一份心情,一起唉声叹气。

那之后有一回隔壁桌的两个刺头没事儿找时光放学比四驱车没想到两个人合起伙来作弄他,在他的赛道前留了一个小坡,还有一个小孩故意拿车把他的车子撞出赛道,飞出很远。

时光很生气说他们这是欺负人,两个刺头冲他吐舌头说玩不起羞不羞。两边推搡了一番,把时光的蓝色四驱车踢出去好远,时光去捡的时候不小心被地上的沙土滑倒,摔出去好远。

再也不和他们玩了。

太阳很大,学校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新的四驱撞在车墙上,马达有点裂开了,他的腿也很痛,低头一看膝盖上有好大一片血痕啊,深红到发黑,深红的液体还在往下流,外圈还沾着土,越走路越痛。

别的小孩可能会找妈妈哭,时光不会,他只能在路边的水龙头冲一冲,忍着痛顶着暴晒的阳光一个人回家。

妈妈经常不在家,他已经很久不向妈妈撒娇了。回到空荡荡的家,独自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抹碘酒的小孩忽然就想起一个人,很想他能陪在身边。

褚嬴去哪儿了呢?如果他在的话会说什么呢?会说小光痛不痛吗,会笑他去无聊的比赛吗,还是会帮忙骂那两个坏小孩?

9岁的孩子用手背抹起了泪花,越抹越多,越抹越多,却没有放声哭出来。

一只没人看得见的手悬在了孩子发红的脸蛋附近,终是没有擦下去。

褚嬴一直坐在小小的时光旁边陪着他,看着他哭泣,看着他哭累了擦干眼泪上药,贴上纱布,然后打开书包取出作业。

南梁人想起自己年幼在学堂时也有几个年长的学子下棋下不过拿棋子儿扔他。

古至今的霸凌都是这样仗势欺人不讲理,他们不过是嫉妒你有他们没有的东西罢了。

褚嬴想了想,将注意力集中在冰箱顶上,那儿有妈妈前两天藏起来的糖。果然不一会儿时光也注意到那个方向了,他搬了凳子去看,一瞬间委屈的眼睛变得闪亮亮的。

“Yes!”小孩的心情一下就变得明亮了。

褚嬴也笑笑,重新回到那片黑暗之中。

哼哼,他还生孩子的气,只不过孩子的委屈吵着他了。

 

10岁的时光不会想到,

褚大人一直在偷偷地跟着他。

那一年他努力学习了,可是每一科还是考得特别差劲,他才10岁就要承受来自妈妈和班主任等等各方面的压力,他把腮一撑,给同桌说学习这事儿他是没办法了。

谁知道老师的讲课声这时候停下来,粉笔头正中他的脑门。

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气势汹汹地在黑板的左右两侧分别用红粉笔写上「优等生」绿粉笔写上「差生」,将时光拽到「差生」那一角让他站好,告诉大家这就是典型的差生,别跟他学,没一点好。

时光白了一眼教室顶上的电风扇。

眼看又要罚站一节课了,在一个班几十双眼睛面前。江雪明又要说他不好好学习了,老师下课又要骂,接下来要叫妈妈来学校了。

想着想着,他也干脆不听老师讲话了,百无聊赖地望着走廊外盆栽新抽的枝丫和嫩叶。

他忽然想到褚嬴。

这两年他也去爷爷的阁楼看过几次,棋盘上的泪痕还在,只是这位棋痴怎么叫也不出来了,他会不会已经去找别人了?

不过,如果褚嬴还在,他会对自己说什么呢?

也许只会撺掇他下棋去。

时光忽然觉得下棋好像也能接受。只要不亲自考试,不罚站,不被全班同学这样看着。

那么,要是褚嬴在就好了。他就可以靠作弊变成全班第一,没准现在就可以风风光光翘课带褚嬴出去玩,而不是在这里无聊罚站了。

哎呀呀,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忽然有人对他绉了一句古文,声音懒懒的。

时光歪头四周看了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人。小孩忽然垂下脑袋,干脆滑坐在地上。

正在讲课的老师根本没管他,同学的目光也只能跟着老师走。整间教室好像他不存在似的。

褚嬴就蹲在时光身旁,与他平视。

小孩的眼眶很红,眼睛里有泪花。他的委屈和失落共享与他,他感同身受。

作弊固然不好。不过这课不好听,老师也不怎么样,咱们不听也罢。南梁人望着小光的眼睛用心说道。

他知道这种语言会投射到时光的思想里。

果然时光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了肚子痛就跑了出去。他跑出那个有无数眼睛盯着他小牢笼,去楼下的水池旁,扯下碍事的红领巾,接着龙头的水去洗脸。

小光,既然我们从教室里出来了,不如就玩个痛快,这儿还有许多新鲜有趣的事物呢。

唉,还有什么呢?小孩沉重地想道。

抬头,抬头,你看花坛上面盘着什么?

时光浅浅地抬头,发现前面的花坛有个葡萄藤架子,上面挂着几串新结的葡萄,圆润润水灵灵的。

小孩还是好哄的,看到这个就一股脑跑过去用树枝打,踮起脚尖够,采到一把捧在手心里。

总算把孩子哄开心了。

 

11岁的时光不会想到,

褚大人一直在偷偷地跟着他。

一个平常的午后,有一天时光午睡过了头,懵懵地去上学。

他正想着刚才做的梦,在从十字路口过马路的途中打着哈欠,他穿行的时候路灯已经闪成红色,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正好要转弯往他的方向开去。

“看路啊!时光!”

有人大声喊醒了他。

时光差点跳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瞬间发现自己正在马路中间闯红灯,吓得他超速跑到马路对面。

完事儿他气喘吁吁地扶着路灯柱子回味刚才的一切。

“我跟你讲,真邪乎,要是他没有喊我那一声我可能就真的被车撞了。”他跟江雪明是这么说的。

“你确定你现在说的不是梦话么?”江雪明分开五指在时光眼睛前面晃了晃。

算了,她以前也没相信过。

他晚上就去阁楼了,他掀开白布,恭敬地坐在棋盘对面,对棋盘上的那块泪痕说话。

“褚嬴,今天在马路上是你叫了我一声吗?如果是你,我得谢谢你啊。”

没有人回答。

时光等了等,又说:“我该怎么感谢你呢?我买零食你也吃不到,买玩具你也玩不了,你想下棋……”

咳咳,某个人摇着扇子站在他对面,扬着下巴洗耳恭听。谁知小少年话音一转,嬉皮笑脸地说:

“你要是不爱下棋多好,你就这么跟着我,你提醒我即将发生的危险,帮我打小抄,帮我买彩票,一起看看电视玩玩四驱车什么的,咱俩也可以玩一辈子。”

摇扇子的手停住了。

哎呀,有的孩子明明说过讨厌围棋也讨厌褚嬴,现在还想以用“不下棋”来哄人出来陪玩,当我这一千多岁的人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吗?

褚嬴生气了,闷闷地哼了一声。

刚迈出去的脚收回去了,他还是决定不出来了。

棋盘上的泪痕,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时光这次等了挺久,临走前摸了摸它,诚心诚意地说:“褚嬴,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

褚嬴撇撇嘴,站在棋盘对面一动也不动。

不出来就是不出来,已经决定好了,说得再好听也没用。

 

12岁的时光小学要毕业了,即将面临第一个人生转折点,升学。

不知道是压力变大了,还是因为长大变得敏感多思了,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想起褚嬴。

每当这时候褚嬴都会从由思绪虚构的棋盘中仰起头去倾听时光的心情。一个人待久了确实容易孤独,他不可以当做这些不存在,甚至于他也对小孩默默流动的情绪悄悄产生着共鸣。

从小溪汇聚成长河,奔流不息。

可是褚嬴还记得小孩说不喜欢他,不要他跟着,说走了也好,说要是他不喜欢下棋多好可以陪他玩四驱车……

时光和小白龙很不同,既不尊重围棋也不想做当世第一的棋手,讨厌下棋也讨厌赢棋。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一时的想念有什么用呢?总有一天褚嬴还是会变成令他讨厌的存在。

又是一年新春节,时光一个人陷在沙发里看小品。偶尔到好笑的地方他会被吸引着笑一笑,然后笑容变淡,变得几乎没什么表情。手边的零食被他吃吃拆拆造得差不多了,桌上零七八碎地散乱着。一整桌好吃的都是妈妈不能陪他过年留下的歉意,就连爷爷今晚也都有自己的事情。

一个人的大年三十,好无聊呀。

四邻家里团圆的欢声笑语隔着墙传进了这间不大的屋子,时光在沙发里蹬腿,电视的光映在墙壁上,投下了小孩孤单的影子。

噼噼啪啪,外面有人放烟花啦!电视里的主持人们开始倒计时,三、二、一!——过年好!

窗外烟花声重叠响起,如夏雷如山倒,震耳欲聋。时光蹦跳着跑去窗口看。四散的烟花大朵大朵地映亮了半边天空,五颜六色映得满天都是的。好多人在路上点鞭炮呀,男孩女孩都从家里跑出来,拿着大大小小的火花棒螺旋烟花和天地双响。

“新年快乐!”趴在窗框上的小时光对自己说。

他没忘给身边留下一个空位。今晚在这小小的家里,他便隐约假设有人在旁边陪他,即使那个人他并不能看到。

“新年快乐。”他又默默地对旁边的空位说。

然后他满足地笑啦。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他梦见自己来到了一片漆黑虚无的世界,往前走了走,便能看到像光一样亮的人影,在人影的前面,是个巨大的看不到边的棋盘。

褚嬴的人影立在棋盘的边上,神情肃穆地望向棋盘中央。黑子与白子交替地降落在棋盘上,逐渐组成了错综复杂的局势。然后,随着棋子的降落棋士的表情也随着变化,有时是思考过后的微微蹙眉,有时变得凶狠,还有时眉心一捋变得淡然。

一局之后,棋士怅然地叹息。

棋子消失了。

下棋的过程中时光一直坐在棋盘旁边望着褚嬴。那个衣带飘飘的长发男子在碰到围棋的时候就变得像一个冰冷的神,令人望见他就无端地生出敬意。

棋士似乎没有注意到时光的到来,直到他在他身边撑起下巴开始说话。

“我陪你下棋,你也陪我玩一会儿吧。”小孩懒洋洋地说,“咱们不玩四驱车也行,反正我现在成绩也不行,车也被淘汰了,零用钱也不剩多少了,嘿嘿。”

南梁人顿了顿,转向他这边。

时光仍觉得这是梦境,仍然自顾自地对他说话。

“那两个人还可以玩什么呢?”孩子掰起手指开始认真地计算,“丢沙包、拍手歌、跷跷板……哎,这些你也不会啊。”

南梁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陪他坐下,就像平时那样。时光似乎非常享受褚嬴坐在身边的感觉,憨憨地冲他笑了。他好久没有笑得这样发自内心了。

“你刚才是不是又在自己和自己下棋了?一个人下棋真的好孤单哇。”时光说。

褚嬴摇摇头,淡然地说:“以棋为伴,并不孤单。”

小孩又笑了,没大没小的。

“一千多年了,只能自己和自己下棋,这还不叫孤单吗?要我说,你才是痴呆的那个。”

棋痴没有生气,反而淡淡地笑了。

他从袖子里转出扇子,用扇子尖儿点了点小时光的额头,语重心长。

“孩子,你长大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心中有坚守,就不会孤独。”

“噢。”时光似懂非懂地努起嘴点点头,然后天真地对那个一千多岁的人说:“那……今天是除夕夜,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没等人点头他就嬉笑着扑在了人家柔软的宽袍大袖上。

褚嬴也结结实实地接住了他。

 

后来时光没考到好中学,也没少调皮逃课挨老师和妈妈的骂,不过他的好朋友吴迪江雪明也没有考入重点,陪他一起升入了本地学区的十三中。

他的心态是越来越“皮糙肉厚”了。

虽然除夕夜的梦不记得了,不过梦中的感受却留了下来。

有一个人一直陪着他。

心中有坚守,他就不会孤独。

 

13、4岁的时光已经长高了,拔条了,很有自己的主意了。

他的调皮细胞以前相比那是有增无减。

爷爷的阁楼没少去,薅点鸡零狗碎的东西就偷偷拿去换钱,要么就自己搞点什么伪造的签名照之类的忽悠小学生。再要么就在学校里刨土,今天种黄瓜明天种土豆,给不喜水的花浇很多水,将教室外的盆栽薄荷苗移植到操场的树根下去了。

褚嬴每每看到时光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很不好意思地躲起来,没眼往下看了。

孩子大了能自立了,只是想法和做法总是不成体统。

这些不成体统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就好像在褚嬴的身边流动,一伸手就能碰到,实在太扰乱他下棋的思路啦。

不过,现在小光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上中学之后人活泼了,社交圈也广了,体育课上篮球也打得很好,和男生们也能玩成一片了。学习成绩虽然也不是很好,也比小学的时候强了许多,他是个聪慧的孩子,学什么都快,只是看他想不想学。

他想起褚嬴的次数也比以前少了,褚嬴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份“冷落”。

总有一天时光会适应褚嬴不在的日子,不再对自己碎碎念,不再需要他的看顾,不再念起他对他说的任何话。

所以,总有一天他会不再记得褚嬴这个虚无缥缈的存在。

这样,是不是对两个人都好啊。

想到深处,褚嬴叹了一口气。

“yue…”时光扶着墙弯着腰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大声干呕。

彼时他正和一群朋友从操场回来,上一秒还在用毛巾擦着汗呢。他特别茫然地捂着胃,往四周看了看,莫名其妙似的。

旁边的江雪明连忙拍拍他的背,问:“怎么了?”

时光左看看,右看看,什么也没看到。又摸了摸西瓜似的小肚皮,嬉皮笑脸地说:“可能中午吃太饱,有点儿反了。”

引来一片笑声。

褚嬴默然地在一旁看着时光和朋友嬉笑打闹的样子,他们就这样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消失在班级门口。

南梁人低落地低下头。

是啊,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有什么权力参与别人的一生呢?

今后又该如何呢?封闭身心,不听不看,等到百年之后继续等待寻找神之一手的机会吗?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想要离时光的生活远一些。

不过,没过多久他又听到时光碎碎念了,这次的碎碎念里却有围棋。

“你说,这围棋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啊?”

时光一边翻着围棋入门书,皱着眉头,一边研究着书里最简单的围棋招式,却像看不明白似的死活露不出“啊,原来如此”这样的表情来。

南梁围棋第一人被时光对围棋的兴趣吸引了出来,他自觉地坐在少年身边,偷偷地看了一个角儿。

只是这个心性不稳的少年满头问号挠了挠头,还没有半个小时就从枕头底下掏出少女战士,有滋有味地翻了起来。

“这个比围棋有意思多了。哎呀,看看这变身,这战斗服,这热血的台本——少女拉拉,变身!”

褚大人结结实实地对天花板白了一眼。

你这孩子,还真是从来没变过。

在少年人看漫画的愉快声和某人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声中,褚大人又悄悄地消失了。

你就是再叫我褚嬴的名字我也不出来了,我连声儿也不出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褚大人忿忿地想道。

 

不过后来时光对别人说了他好些好话,他没忍住还是勉为其难咳嗽两声。

再后来,时光开始认真看围棋了,去了少年宫自己偷摸学。

再再后来,时光和何嘉嘉下棋了,开局没多久就被提花了,南梁围棋第一人在旁边看的是又气又叹,太臭了。

这孩子的心情一下就低落下来,别人都笑他的神童虚名,可他还是梗着脖子地捏着棋子,说自己是不会认输的。

“别想了,你这盘棋已经赢不了了。”

“别下了,你不可能赢。”

褚大人发声了,只是声音闷闷的,好像还在生气呢。

“是你吗?你回来了?”

少年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听见一声,赶紧扒开身边的人寻找,也顾不得旁人说他疯了傻了。

“我最多有一成的把握,试试吧。”褚嬴的声音又浮现在周围。

听到这个的时光表情便由凝重变得欢欣,重重地拍了一下棋篓子,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儿去了。他不停地竖起耳朵听着,往四周环顾着,捕捉某人存在的痕迹,好像棋局的成败不再重要了,某人回来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呢。

“十六之六。”

棋子被应声拍在棋盘上。少年人挺起腰板,气场立刻变得与刚才不一样了。

哼,褚嬴才不是想帮这孩子呢,他只是想要下棋而已,而已。

回归以来的第一局棋,

对局开始了。

 

回到1997年。

“你有什么权力决定别人的人生?”

“是,我不喜欢围棋,但我更不喜欢你!”

9岁的时光不会想到,自己一两句话就能把那个从天而降颠吧颠吧跟着他的那个棋痴气走。

妈妈不在家,他独自躺在床上睡不着。

一个人在棋盘里活了一千多年,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和自己下棋,那他得多孤独啊。

褚嬴又老爱哭,想起一千年前的时候也哭,想到不能下棋的时候也哭,说不定刚才在路上他也偷偷哭过。你说,他这么一个无人可见的存在,又没人倾诉,他得多难受啊。

可是他不能让别人用一生的时间去帮他找神之一手哇,这是不对的。

隔天时光就去爷爷的阁楼了。

彼时爷爷和李奶奶搭着伴儿从屋里出来,看见他的小孙子先是一顿夸,问他那个围棋比赛怎么样,得了第几名呀?见时光低着头,又说,胜败乃围棋常事,不要灰心嘛。时光说,我拿了第一。他又说,第一的奖品不是我想要的。

他还是进了阁楼,一边爬楼梯一边想着,棋不是我下的,奖品和荣誉本来也不该属于我。

他回到了那一堆杂物之间,掀开白布。那个古旧的棋盘还是初见时的样子,满满的时代的痕迹,盘格上的泪痕赫然在目。

“这不会是你的眼泪吧?”小孩略有歉意地说。

他盘着腿坐在棋盘旁边,低头说话,像是对好朋友那样。

“褚嬴,昨晚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的。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你想下棋想了一千多年了,上天偏偏剥夺了你的权利不让你碰棋盘,你也是挺可怜的。可是我呢,我只是个小孩,我不喜欢围棋,或许你帮我比赛我可以拿到很多冠军,但那是我不想过的人生。”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想好了,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在我想玩的时候你陪我玩四驱车,在我没事的时候我就陪你下棋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小小的阁楼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应。

小孩垂下脑袋,叹了一口气。

“还生气呢么?我向你道歉,对不起。那你什么时候气消了,就回来找我吧,我等你。”

他抚摸着冰冷坚硬的棋盘边缘嘟囔道,片刻环顾四周之后,又懊丧地将布盖回棋盘上。噘着嘴,好像很受伤似的。

其实,居住在他心里一角的那个人早早就看到了。他就站在棋盘边,没有现身,听着小时光说着的每一句话。

说不感动也不是,只是,这些话没有说进他心里。

小孩嘛,如何理解他千年来对神之一手的执念?褚嬴那时想着,这百年之内大约也没有和世界冠军对局的机会了,何必平添烦恼出来走一遭呢。

他只能隐身装作不在啦。

 

再回到2003年——

“其实你一直都在吧?”

15岁的时光忽然停了话头,认真问他。

“偶尔也不在吧。”

南梁围棋第一人转转眼睛,姑且矜持一下。

其实根本没有不在的时候啦,只能换个说法尽量让这孩子不那么得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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